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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、 國立北平藝專時的學生董金如(彝九)，師生臺北重逢，從早期師生關係而為〝寒玉堂門下行走〞，更娶門人諶文為妻，共同承續師門香火

圖23.北平藝專1937畢業紀念冊中，圖案科畢業生董金如

圖24. 1953年溥老為先父所書

圖25. 1962年父母新婚，溥老書聯為賀

圖26. 1960年溥老手拓送嫁古鏡並題詩之原稿，先父董金如再據此製版印刷

太老師在北平藝專的學生中，非國畫組而深受其藝術風格影響者亦不乏人，先父董金如先生即為其一。先父字彝九、逸久，為該校圖案科畢業（圖23），在校期間勤習繪畫、照相製版及工藝美術設計；畢業後，承藝專教授之介入北京師範學院工藝系任助教。1945年抗戰勝利，因國府接收整併之故，於1946年12月轉入社會部北平社會服務處任幹事，任設計製造圖案及文化服務等工作，1948年2月下旬，與儲小石教授及其日籍夫人岩崎初枝女士赴天津乘安順輪來台。待稍事安定後即從事手工藝設計製作，1953年自設「逸久工藝美術社」(圖24) 1962年7月4日由同窗至好陳雋甫、吳詠香之介，與家母諶德容女士結婚（圖25）；當時承太老師福證，家母至今仍頗為感念。太老師知道先父精於絹印拓印技術，其亦好拓印磚瓦（圖26）、魚拓（圖27），又喜自製文房詩箋21(圖28）、對聯紙等，遂囑先父設法，約在1958年至1961年間，重新製作絹版大量印製了一批供太老師使用。據家父生前透露：「詩箋上的畫及對聯上的團花均為太老師手繪於透明圖紙上，再照相製作網版印製。」這批親手繪製的原版圖稿都被先父仔細保存下來，它無疑是太老師存世作品中絕無僅有的「奇珍」22 ！另外，尚有以相同方式印製《寒玉堂千字文》，提供太老師用做教導學生的教材。

圖27. 1961年辛丑,溥老以先父絹印之魚拓題詩一首 43×28 cm

圖28. 先父為溥老印製寒玉堂詩箋之封套

以上種種都是先父傾所學為恩師服務的情形，此外尚值一提的還有以英國製水彩顏料，選擇台棉購買的無紋薄棉紙（皮紙）用以製作「落霞箋」。 以及依太老師指導將竹子頂端壓扁為筆頭，再以刀切成絲，製成「竹絲筆」23以此筆書寫，自成飛白意趣，在近代眾書家中，太老師此類作品也算是獨到的「創意」吧！（見書法冊圖6 ）

家母諶德容女士，對拜入寒玉堂門下習畫經過，更有一番情深意切的描述：「我有三位一脈相承的恩師。這奇妙的緣份，起自母舅和老外祖父；因為他們夙愛書畫，而王令聞老師是舅舅熟稔敬重的大嫂。溥老師抵台不久即來高雄遊覽，因為王老師伉儷接待溥老師的關係，自然也邀舅舅作陪(溥老師的詩書畫一向是我舅舅私淑景仰的)，舅舅隨侍在旁，受益良多，本欲拜溥老師為師，惟自忖年事已長，不便行叩拜禮，遂企盼俟我年紀稍長，能代為拜師。一切似在冥冥之中已有先兆。溥老師北返後，舅舅帶我正式拜入王令聞老師之門受教。我後來要到台北工作，王老師介紹我去吳詠香老師家繼續學畫；王老師還特別推崇她這位學姐是位全能的畫家。那時溥老師常至吳、陳的鷗波館中作畫，我偶而會遇到他，但只是規矩的行個禮叫聲太老師，便退出和吳老師講句話就走了，心裡卻想能看溥老師畫畫多好。因為溥老師常要吳老師幫忙做些事，吳老師忙就會交待我去做，我都會遵命一一做好；後來溥老師要吳老師做的事，吳老師就都會交給我，這是她知道我能勝任愉快，而且比做我自已的事更用心！在一次餐會中，吳老師和王老師都在溥老師身旁，吳老師就和溥老師說您之前交給我做的事，我都是交給這個小學生做的。溥老師聽了，先是一愣，接著就高興的笑著說，那我就收你這個小學生做我的學生吧！改天到我家去磕頭拜師。我聽了真是喜出望外，當時吳、王兩位老師就笑著叫我小師妹，我腆靦地直說怎麼敢當呢？溥老師就說他們兩位還是你的老師，我也是你的老師，這是兩碼子事。我這才真高興了起來，我是溥老師親自收做學生的，而這全是因為吳老師的關係，內心萬分感謝吳老師這麼愛護我。次日我真的就去溥老師家拜師，老師盤腿坐在他的木上，還特地請師母出來一起接受我的跪拜。老師實在是和善可親的，他賜我寒玉堂弟子名為文，他用楷書寫了名字給我，還告訴我（音電）是美玉的一種。老師要我準備一個四開的本子，自己專用，每次上課老師就在上面示範，畫上各種山水樹石，人物仕女，有如一本很珍貴的教本。因為是集很多次老師的手稿而成，老師還叫我和彝九晚上到家裡去，看他為畫上顏色的情形。老師有幾位門客每晚報到，他們各有一個畫卷，老師分配每人幾分鐘，有的畫山水，有的畫樹石，各個不同。每次，老師看見上次畫的甚麼就能接下去，似早已成竹在胸；有時又好像只是隨意畫些小人、小馬、小牛、小狗、小驢子，一個個活靈活現，模樣生動可愛。如此，一次一次的連下去，整個完成時卻是那麼連貫有如一氣呵成，老師就是那麼神奇，不由得令人讚嘆欽佩！他作畫上色，都是用極淡的顏色，如花青加水調到極淡，只用上面那層淺淺清清的，上了以後彷彿看不出顏色，再上一次還是那樣清清淺淺的，一次又一次的上，直到能夠看到花青的色調，這就是他畫中顏色那麼清澈雅潤的緣故。」

家母復回憶於仁愛路小樓24上課情景：禮拜天上午9點不到，老師早坐在課桌前，學生則圍坐在老師旁，我和夏宗陶多半坐在老師對面，江師兄（兆申）總是趕在老師開講前來到，站在老師的右後方聽講，老師說你們江師兄從基隆那麼遠來，你們都要學江師兄這麼勤奮好學。還有一對小姐弟陳澤群、澤韻，看他們小小年紀坐在那裡端端正正懸腕習大字，令人十分佩服。溥老師要我白天去仁愛路小樓聽講課，晚上則要我去家裡看他畫畫，從不曠課。董彝九亦是好門客、好學生，我們幾乎每晚都去，看著老師運其神來之筆，每幅畫都不一樣，而且一幅幅連續畫下去，時間到了他就停住。下課要回家了，老師還叮嚀彝九騎車要慢一些、小心點，處處都顯現他的慈心愛心，我至今深深感念！我既然承老師收入寒玉堂門下，今日我是以老師的學生為榮，他日也希望不要辜負老師的教導，後來我在空軍服務時，自1956年起參加美展評選三年連續第一名，當時評審委員有黃君璧老師、政工幹校梁中銘老師、胡克敏老師。我都向王令聞、吳詠香兩位老師報告我得第一名的事，想到我從一筆都不會畫開始，承蒙他們耐心教導，才有小小成就，可惜溥老師那麼早離開我們，但願我能繼續努力，以具體的成績來報答師恩！」

圖29. 家母繪「華清出浴圖」，溥師為題五絕一首，黃均、王叔暉均有相同題材之作

太老師所繪仕女在作品中比例較少，雖無艷麗之貌，然格高韻雅，端麗嫵媚，自具風標；其受唐寅、仇英影響甚大。母親很好地承繼了太老師這一畫科，所繪工筆仕女頗受肯定，每每為之題句（圖29）。

圖30.溥老繪古木駿馬贈先父

圖31. 1962年家母以溥師稿繪貢馬圖，時新婚未久，溥老為題七絕於上。

此外，太老師以馬為題材的作品甚多，他對馬充滿了複雜情感，或有一抒其「遺民之懷」的會意。一幅繪贈先父的《沙場戰罷》（圖30），以秋、冬蕭瑟之景與戰罷駿馬相呼應，功成身退的”駿骨” 如歸隱王孫，用較細緻的筆法勾勒暫息”老驥”，再以勁健爽利之勢繪崚嶒樹姿，畫面中樹的枝椏似為風吹偏向右方，使得畫面充滿動靜相宜的平衡感，此作用台灣棉紙，融合工寫意趣；馬的肌肉筋骨及鬃毛質感亦因柔美的線條益顯生動！另舉家母臨溥師稿本之《鞍馬圖》（圖31），筆者以為頗得「寒玉遺韻」，繪成獲太老師題跋，自是得恩師肯定的佳構！

2014年為先父及恩師嘉有先生百歲冥誕，筆者僅藉此一端敬代馨香之祝！或許有太老師及二位老人家的庇佑，展覽當更為圓滿成功。

十一、 網溪草堂嚴笑棠與溥老的因緣

嚴笑棠，本名堃，（1902—1987）。福建龍溪人（今漳州），早年畢業于福州法專，服務於漳州的新聞、教育界，也在報社、醫院等單位任職，曾任廈門市商會秘書長，任廈門市佛教會理事時，熱心佛教事業，頗多善舉，是近代著名的佛教居士和孝子，曾隨侍弘一法師。後渡海赴台。在台住所有二處，一處為台北縣三重，號為移棠小築，另一處在台北縣永和，號為網溪草堂。他愛好詩文，擅長書法，到臺灣後，尤嗜舊王孫書畫，幾每日至臺北市臨沂街溥府求畫，其收藏太老師書畫作品既精且富，為當時門客、門生中之佼佼者。又廣交社會名流，與于右任、張昭芹、陳含光、張維翰、趙恒惕、袁守謙、丁治磐、張大千、黃君壁等人交好，常有雅集之會。

嚴氏特愛重太老師書、畫、詩文，積存日久為數可觀，而所藏多未經裱裝，僅托褙紙收藏；其故世後少數舊藏易手，此次提供參展或著錄者共六件。計有：乙未(1955年)作《山水清音》圖絹本手卷、丙申(1956年)作《凝碧蟠青》圖手卷，未繫年款之紙本淺絳《松壑飛瀑》圖手卷、紙本寒玉堂自書賦手卷、西山臨古冊、寒玉堂千文冊等。所陳雖僅嚴氏舊藏端末，已可略窺其寶藏之宏富矣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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